皖北姑娘田虹：我在魔都卖蔬菜

丁蓝

 

90后安徽姑娘田虹，不甘于朝九晚五生活的平淡乏味，辞职创立卖菜网店。她主要卖上海南汇本地菜，主打菜新鲜、分量足、服务好。她特别喜欢和菜农们打交道，深受菜农们的喜爱。而她也在拿菜和卖菜的过程中，收获了成长，破茧成蝶。

 

开启卖菜之旅

皖北姑娘田虹4岁时，由于药物中毒听力受损，只能听到周遭微弱的声音。因家境清苦，儿时的她零食匮乏，好在勤劳的父母种了一片菜地，家里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瓜果蔬菜。黄瓜香脆，西瓜滚圆，西红柿软糯糯、香甜甜，一口咬下汁液四溅，有阳光的味道。还有菠菜、茄子、木耳菜、空心菜……刚从地里摘来的蔬菜，只要清炒，田虹就能吃下两碗饭。

田虹家中兄弟姐妹众多，家庭负担重，为了帮父母分担生活压力，她早早地从高中辍学，出门打工。田虹当过仓库管理员、纺织女工、烘焙店服务员。由于佩戴着助听器，田虹每到一个地方，别人总是投来异样的眼光，这让她的内心变得敏感，频频跳槽。

在江苏南通的一家工厂，田虹脚踩着织布机，手上也在不停地忙碌着，她的心思却飘得很远。她想：什么时候我能做一份自由一点的工作，而不是像现在，仿佛和织布机融为一体，成为老板眼中的另一台机器。什么时候我能遇上我的白马王子，他不用踩着七色祥云乘风而来，而是在我烦闷的时候，轻轻地问一句：“你为何那么忧愁，能和我说说吗？”

田虹不想像工友们那样，在这个枯燥的工厂里一直忙个不停，然后通过别人介绍，草草嫁人，她想把幸福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。

正当田虹憧憬着幸福时光时，突然，“砰”的一声，一根纺织线断了。她的耳边又响起一阵聒噪的声音：“田虹，你在干什么，能不能专心一点？”这个声音，来自田虹的妈妈。田虹和妈妈一起进入这家工厂打工，妈妈总是管着她，这也不放心，那也不放心，把她当作小孩子看待，因此田虹更加渴望拥有自主的人生。有一次，田虹对妈妈说：“妈，这里的水一点也不好喝，喝起来好像有一嘴的毛絮。”得到的回复是：“就你事多，别人喝得，你为何喝不得！”妈妈希望田虹和别的女孩一样安分守己，总是将她内心刚长出的小小翅膀剪断。

田虹平淡枯燥的生活中，唯一的消遣是看报纸。她一周买三次报纸，报纸的新闻细细看完，连中缝的广告也看，里面的交友信息，她甚至想联系看看。她最喜欢看的是上海发生的新鲜事。喜欢上海是受到电视剧《情深深雨蒙蒙》的影响，剧中平时唱歌不多的女主角站在华丽的舞台上光彩夺目，令田虹觉得繁华都市大上海肯定有很多故事、很多传奇、很多缱绻柔情。

2010年，上海世博会召开，田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，胡乱收拾了几件行李，给妈妈留下一张小纸条：“我去上海寻梦了，不用找我。”就乘上南通开往上海的大巴车。于是，22岁的田虹来到上海一家主营男装的电商公司上班。

公司淡季时，下午4点就下班，旺季时则要加班到凌晨。生活波澜不惊，透着乏味，田虹渐渐熟悉了上海这座城市。2019年，公司外迁，田虹不再跟随，她想换一种生活方式。

上海市区的朋友喜欢吃南汇时令蔬菜，就委托田虹代买送到市区。这位朋友说南汇本地菜吃起来糯，有一种小时候的味道。朋友的话，将田虹带回儿时乡下的菜园，那时的西红柿，可不像城里菜摊上的西红柿硬邦邦的，她不禁想到：如果我能让人们吃上儿时的瓜果蔬菜，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！这个念头在田虹的心里扎了根。

朋友圈里的消费者毕竟有限，田虹决定在网上开网店，主打产品是南汇新鲜的瓜果蔬菜。选择做网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门槛低，不需要大量囤货，上传的商品图片也不用很精美，真实朴素，更能让人相信。田虹在上海郊外租了一间阁楼居住，另租一间房做打包间。她戏称自己是“近水楼台先得瓜”，开始了网上卖菜之旅。

 

菜地里的生意经

凭借在电商公司多年的工作经历，田虹拍照，上图，定价，拼团，每一个步骤都轻车熟路。上海青、水芹、草头、茼蒿、香芹、黄瓜、香瓜等，随季节更替，田虹会上不同的菜品。8424西瓜是本地最为畅销的农货，也是田虹店内的主打产品之一。

“甜豆家的菜园”开业了。“叮咚”一声，网店订单的温馨提醒，在田虹心枝上绽放出兴奋的小花。开局顺利，让田虹信心大增。她开始把店铺链接发到朋友圈、微信群，此前请她代买蔬菜的上海市区朋友纷纷转发，下单。不到3个月，田虹的店铺月订单量就从最初的几百迅速攀升至几千，大大超出了田虹的预期。

田虹每天骑着电动车，奔波在田地、大棚之间，与农户交流。她要求蔬菜没有杂草，没有农残。无论是生吃还是下锅烧熟，她都要亲自尝试味道，平均每天试吃3种本地菜，挑出新鲜且口味上佳的，放入网店货架。

为了让利于顾客，田虹避开中间商，坚持从菜农手中直接采购。她不设金额限定，只要下单，一件起送，一律包邮。因为担心果蔬在路上时间久了容易变质，远一点的地方，她不敢发货，她对快递公司的要求是江浙沪次日到达。

根据不同的菜品，田虹亲自设计不同规格、材质的包装箱，统一打上“南汇蔬菜”的标签，一方面是品牌宣传，另一方面是为了让快递者在运送时多加注意，也方便顾客查找。

如果说卖菜有窍门，那么拿菜也是技术活。拿了江西九江菜农的菜，归来途中遇见江苏淮安的菜农，田虹会大喊一句：“你把菜准备好，我第二趟就过来拿。”区区20斤菠菜，她也要分别从两家菜农手里拿，不能顾此失彼。先收谁家的，后收谁家的，都要安排好。这家茄子可以再长两天，那家的黄瓜不收的话，可要瓜熟蒂落了。先收了这家，也要和另外一家讲清楚原因。菜价贱的时候，她也按约好的价格收购，不然等菜价贵时，菜农会涨价。

每年2月中旬，丝瓜刚上市，量少又紧俏。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春寒料峭，田虹骑着电动车跋涉20多公里，去村外抢丝瓜。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“两面派”的市井妇人：跟同行龇牙咧嘴，提防他们抢了自己的菜；跟菜农和颜悦色，犹如春天会唱歌的黄鹂，说尽好话，庄重许诺，双眼还四处打望，留意菜农是否藏货卖给别人。

等到丝瓜大量上市，为回报菜农之前的慷慨合作，田虹也会尽量收菜农们的丝瓜。2022年，田虹卖了1.5万公斤丝瓜。

阳春三月，一道酒香草头成为上海人喜爱的时令小菜。掐取草头嫩叶，滚油翻炒，淋点白酒或黄酒，碧绿的嫩叶在酒的激发下把草本清香发挥至最大，入口即化的温柔让每个邂逅的食客都拒绝不了。宋朝人林洪的《山家清供》里就早早记载这种草头的烧法。烹饪江鲜、水产时也常以草头辅之，更有腌渍作为咸菜下粥的，大家喜欢的都是这样的一股温柔劲儿，它支撑起独属于上海人的春天。因此，每到这个季节，田虹必去地里跟农户收草头。

田虹的网店里，草头订单尤其多，刚从菜农处拉回的两大袋草头，已经见底了。除了“保证菜品新鲜”外，田虹对订单的所在地址也格外注意。因为蔬菜跟其他产品不一样，不存在退换货，田虹的客户大多在江浙沪，距离远的话，在路上容易腐坏，有可能一单不仅不挣钱，还亏钱。

有一次，一位顾客因为莴笋有点空心，让田虹把连带着的香芹、番茄的钱整单退掉了。但对于喜欢店内蔬菜味道的老顾客，不论挣不挣钱，田虹仍然尽力满足。

 

创业路上实现自我蝶变

在上海郊区自留地里小打小闹的爷叔阿姨们，成了田虹重要的供应商。邻居凤芳阿姨还负责田虹蔬菜业务的称重和打包，每到饭点，她就给田虹送来自家做的饭菜。房东杏芳阿姨则给田虹介绍对象，希望她就嫁在附近，忙不过来时，阿姨们会过来帮忙分担。

25岁那年，田虹坠落爱河，有了男朋友，她期待男友带来一场浪漫的婚礼。可是事与愿违，男方妈妈嫌弃田虹的听力有问题，棒打鸳鸯，这段感情无疾而终，在田虹的心底留下了深深的伤害。随着田虹的网店生意风生水起，她一心扑在事业上，心情竟也逐渐开朗起来。

在郊区生活得越久，田虹越喜欢这里，周围有很多人帮助她、疼爱她，她感到很开心。每天的工作忙碌而辛苦，田虹却觉得自由自在，还有一种专属的快乐，发生在她和客户之间。

有位阿姨几乎每周都会光顾田虹的店铺，不仅自己吃，还送人，她说田虹卖的菜品质好，价格也优惠。杨浦区的胡老师在田虹的店里一买就是10斤起步，草头、杭茄、红苋、水芹，丝瓜，足足装了两箱。胡老师之前在郊区教书，对当地的菜情有独钟。还有许多上海市区高端小区的业主，成了田虹网店里的回头客。田虹说：“就算生活的小区再高端，也想吃田头的新鲜蔬菜。”

田虹的网店生意好评如潮，“现摘现发，新鲜”“丝瓜每根都用保鲜膜包好”“分量很足”“一分价钱一分货”……每天查看这些好评，成为田虹一天最惬意的事，其中一个评论说出了田虹的心声，“好久没有吃到这样新鲜软糯的西红柿了，就像我小时候在乡下吃的，无论生吃还是烧熟，味道都如儿时一样带劲！”这个评论令田虹欣慰不已，让她觉得达成了自己的目标。

有位老顾客在春节期间，通过快递单上的地址，给田虹寄来巧克力、围巾和大礼包，还邀请她去家里玩。田虹很受感动，觉得自己只是卖点菜，就能收到如此深厚真挚的回馈。在老客户又一次下单丝瓜后，田虹又额外赠送了其他的菜。

在网上卖菜，田虹觉得自己的脾气也平和了许多。下单人群中，有许多老年人，他们对智能手机或电脑不熟悉，和他们沟通时，需要有很大的耐心。忙碌工作之余，田虹还耐心地照顾着一只猫。这只猫曾因为病恹恹的被超市老板嫌弃，田虹好心收留了它。每年有段时间，善良的田虹都要耐心地给猫导尿，挂水，打消炎针，治疗它的膀胱结晶。

每当新鲜蔬菜上市，田虹会给妈妈寄去当季的瓜果蔬菜，还会放进一张纸条，一如当年留下的纸条，有时是“江南无所有，聊赠一枝春”，有时是“百里寄草头，礼轻情意重”……

渐渐进入夏天，新鲜瓜果你方唱罢我登场，轮到西瓜登场了，田虹开始为顾客的西瓜订单做准备。她难以忘怀夏夜收购西瓜的场景，拍一拍西瓜，闷脆闷脆的，挺起酸痛的腰，仰头的一刹那，望见田野的尽头，迪士尼的烟花秀正在绽放。田虹想象着梦幻的烟花世界里，公主有城堡、魔法。田虹觉得自己也像一个公主，只不过舞台是在这一片碧绿的瓜地，周遭虫鸟啁啾，生机盎然。

2023年盛夏，田虹的网店已收获了5万多个订单，她也变得比以往更加自信和成熟。田虹正从事着一份自己喜爱的事业，这份事业就像她的名字一样，如一道明亮多彩的虹，在她挥洒汗水的田地间冉冉升起。

 

摘自《恋爱婚姻家庭》2023年8期（上半月）